红包里的仁心柯清林主任

柯清林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（北京301医院）中医科主任医师、教授，从事中医临床与科研工作近40年，主要研究方向为中西医结合治疗恶性肿瘤及消化系统疾病。

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气味，嘈杂的人声中夹杂着咳嗽和叹息。柯主任揉了揉太阳穴，连续坐了四个小时门诊，他的腰背已经开始抗议。

“下一位。”他按下叫号键，声音依然保持着温和。

门被轻轻推开，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妇人坐在轮椅上，被一个中年女子推了进来。老妇人瘦得颧骨高耸，眼窝深陷，但眼睛却异常明亮，穿着干净整洁的碎花上衣。推轮椅的女子约莫五十岁，眉眼与老妇人有七分相似，脸上写满疲惫。

“柯主任，您好。”中年女子有些局促地打招呼，“这是我母亲，刘XX，74岁了。”

柯主任微笑着点头，接过递来的病历袋。袋子里装着厚厚一沓检查报告和影像资料。他仔细翻阅着，眉头渐渐蹙紧——晚期卵巢癌，已经多发转移。

“之前在省肿瘤医院治疗过？”柯主任问道，目光仍停留在CT报告上。

“是的，做了六次化疗，效果不太好。医生说是耐药了。”女儿回答道，声音低沉，“后来听说您这里中西医结合治疗很有办法，就挂了个号，等了两周才挂上。”

柯主任抬起头，仔细端详老妇人：“现在感觉哪里最不舒服？”

“肚子胀，吃不下东西，夜里疼得睡不着。”老妇人说话气短，但口齿清晰，“主任，我不怕死，就是疼起来太磨人。”

问诊持续了二十多分钟，柯主任仔细查看了舌苔，把了脉，又看了最新的检查报告。他正在交代治疗方案时，老人的女儿突然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色信封，迅速塞到柯主任白大褂口袋里。

“柯主任，一点心意，请您一定收下。”女儿的声音压得很低，脸颊因尴尬而泛红。

柯主任愣了一下，随即感到口袋里沉甸甸的份量。他看着面前这对母女——老人眼神里满是期待和不安，女儿脸上交织着希望和窘迫。多年来，他遇到过太多次这样的场景，深知这红包里包裹的不是贿赂，而是无助者最后的寄托。

“你们这是干什么。”柯主任轻声说，手却没有立即将红包掏出来。

“主任，您不知道，为了找您看病，我们等了太久。”女儿的眼圈红了，“我妈这病...我们只想尽一切努力...”

老妇人接话道：“柯主任，您别嫌少，这是我们自愿的。您收下了，我们心里就踏实了。”

诊室里安静了片刻。柯主任的目光从母女俩脸上扫过，最终轻轻点了点头：“好吧，既然这样，我先收着。”

母女俩明显松了一口气，脸上的紧张神情缓和了许多。

“那，我妈的治疗...”女儿急切地问。

“放心，我会制定最合适的方案。”柯主任从容地将处方单打印出来，详细解释了用药方法和注意事项，“先开两周的中药，配合营养支持治疗，下周再来复查。”

母女千恩万谢地离开了诊室。门关上后，柯主任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红包，捏在手里掂了掂，轻轻叹了口气。

助手小赵走进来，恰好看到这一幕，不禁皱眉：“主任，您又...”

柯主任苦笑一下：“不然呢？当场拒绝，让患者心里七上八下地去治疗？”

“可是院里规定...”

“规定重要，但患者的心理状态更重要。”柯主任打断他，撕开红包点算。里面整整五千元现金。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专用信封，将钱装进去，然后在信封上写下“刘XX，74岁，卵巢癌”几个字。

“小赵，麻烦你下班前帮我把这个送到住院处，充到刘XX的治疗账户上。”柯主任将信封递给助手，“记得把收据收好，下次他们来复查时给我。”

小赵接过信封，无奈地摇摇头：“主任，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。您总是这样...”

柯主任只是微微一笑：“去忙吧。”

两周后，刘XX在女儿的陪伴下再次来到诊室。老人的气色明显好转，自诉腹胀减轻，疼痛发作次数减少，已经能吃下半碗流食。

“柯主任，您的药真管用！”老人欣喜地说，“这几天是我这半年来睡得最安稳的日子。”

女儿也连声道谢：“真是太感谢您了，主任。”

复诊结束后，母女俩刚要离开，柯主任叫住了他们：“等一下，有样东西给你们。”

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收据，递到女儿手中：“这是上次你们留下的‘心意’，我已经帮你们充到了治疗账户上。收据收好，缴费时出示一下就可以抵扣。”

母女俩愣在原地，女儿先反应过来：“主任，这怎么行！那是我们特意给您的...”

“我知道你们的心意。”柯主任温和地打断他，“但我不能收。医生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，不需要额外报酬。”

红包背后的信任与托付，他收下了；而里面的金钱，他选择以另一种方式归还。这不是清高，而是一种更深的理解——理解患者家属那份无处安放的焦虑，理解那试图用金钱换取心安的无奈，更理解医患之间最珍贵的，从来不是物质往来，而是彼此信任与尊重。

窗外，夕阳西下，余晖洒在医院大楼上，温暖而明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