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7月10日，英国卫报发布了一篇文章， 同时与国际调查记者联盟（ ICIJ ）、华盛顿邮报等 42 家媒体机构共享了一组包含Uber高管电子邮件、短信、演讲稿、发票等 124000 份文件的资料集，名为“ Uber Files ”。

这份文件，直指Uber在 2013-2017 年发展期间存在煽动暴力、政治游说（ 变相行贿 ）、逃税等问题，文件涉及法国现任总统马克龙、美国现任总统拜登等世界权力中心。

本文将基于上述报道，讲述Uber不为人知的过去。

Uber是谁？

2016年8月1日， Uber中国与滴滴合并，成为了中国互联网史上最大的并购案之一。

在此之后，Uber 从中国销声匿迹，除非仔细关心科技互联网或财经报道， Uber 对普通人来讲是一个不复存在的东西。

但，在全球范围内，Uber 一直不断壮大，成长为了全球巨头。

迄今为止，根据数据咨询机构Statista 的统计， Uber一家独占全球市场份额的 37.2% ，被媒体称作 “ 毫无疑问的坐头把交椅。”

Uber 现在可以在 71 个国家及地区的 10000 多个城市提供服务，每天处理的出行次数为：1600 万次。拥有司机或快递员数量：约 350 万人。

Uber 如此的强势发展，都跟前CEO ，也是它的创始人——特拉维斯·卡兰尼克 （ Travis Kalanick ） 有关。

而即将要讲到的各种勾当，都发生在他的任期之内。

影响权力的中心

2014 年初，Uber 制定了 “ UberEverywhere ” 的策略，意在进行全球扩张。

但，他们遇到了很大的阻力。

“ 我们他妈的不合法！ ”

这是来自Uber高管的一句话，也是Uber全球化扩张最棘手的一点。

网约车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新事物，世界各地都没有相关的法律或规章，比如关于 Uber 司机是否有正当的劳动者地位、普通人到底能不能未经培训就像出租车司机一样拉活儿、政府该如何监管网约车和其司机等问题，全世界在这方面的经验都是 0 。

这就导致了，Uber的业务在大部分国家和地区都属于：不合法的黑车。

为了解决这个问题，Uber 选择了一个高明的手段：既然现在不合法，那就去影响那些对法律的执行有解释权的人。

他们找上了当时在法国做 “ 经济、产业更新和信息技术部部长 ” 的男人，也是现任法国总统 —— 马克龙。

马克龙 图源：法新社

联系上马克龙之前，Uber 业务已经在法国开展了，即便这没有获得任何的政府授权，并且涉嫌违法。

因为Uber内部有个口号：

“不要征求许可，只需启动、催促、招募司机、走出去、做营销，很快人们就会醒来，看看Uber是多么伟大。”

随之而来的，是政府的禁令，在法国第三大城市马赛，一名官员想要发布禁令，来要求 Uber 停止UberX 服务（UberX 是 Uber 的标准服务 ）。

在收到这个消息之后，Uber聘请的欧洲区首席说客麦克甘给马克龙发了一条短信，第二天早上，他收到了马克龙的回信：

“ 我会亲自调查此事 ”

“ 让我们在这个阶段保持冷静 ”

在收到回信的当天，地方当局撤销了禁令计划。

马克龙对 Uber 的帮助，不只这一次，被媒体称作 “ Uber 真正的盟友 ”。

根据 Uber Files 文件中麦克甘发给同事的电子邮件内容，马克龙曾告诉内阁去跟他所管辖的 “ 竞争、消费者事务和欺诈预防总局 ” 交流，要求他们在对 Uber 进行法律审查时：

解释法律 “ 不要那么保守 ” 。

换句话说，就是对 Uber 的法律审查要宽松。

源：华盛顿邮报

2015 年，Uber 找到马克龙，希望马克龙修改一项马克龙提出的立法提案，使得提案对 Uber 更友好。

这个举动，推进了 Uber 的合规性，使得 Uber 更容易招聘到专业司机。

2015 年 7 月 3 日，Uber 暂停了自己的 UberPop 业务（ 与 UberX 不同，UberPop 的司机全都是未经训练的普通人 ），那天 Uber 的高管们都在相互分享一张截图，内容是：

马克龙告诉 Uber 的 CEO，法国内政部长已经 “ 接受了这笔交易 ”。

这笔交易是什么呢？

2016 年，在 UberPop 暂停几个月后，一项政府法令被调整，减少了一个普通人成为网约车司机所需的培训小时数。

图源：华盛顿邮报

UberPop 的暂停，就这样换来了 Uber 没被暂停的业务的 UberPop 化。

除了马克龙，当时还是美国副总统的拜登，也是 Uber 的好朋友。

而且，Uber 当时的 CEO 卡兰尼克，显然某种程度上拿捏了拜登，根据《 卫报 》揭露的卡兰尼克给同事发的短信，卡兰尼克是这么说的：

“ 我让我的人告诉他（ 指拜登 ），他每迟到 1 分钟，他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少 1 分钟 ”。

这场会面之后，拜登修改了他即将在达沃斯经济论坛上演讲的演讲稿，稿件中提到了一位科技互联网公司的 CEO，说这位 CEO 让数百万的工人得以 “ 自由工作，自己管理自己的生活 ”。

这位 CEO，就是 Uber CEO 卡兰尼克。

类似的事情，有很多，比如 Uber 聘请了美国总统奥巴马的竞选经理，也是奥巴马上任后的高级顾问大卫·普洛夫，由他来帮助 Uber 去游说全球各地的政客、聘请了欧盟委员会前副主席尼莉·克罗斯，来影响在欧盟的游说。

甚至，他们还尝试通过结交俄罗斯商业寡头，来结交俄罗斯的普京。

“ 我认为我们希望有人与普京结盟，但我不非常了解俄罗斯的政治 ”图源：华盛顿邮报，摘自时任优步首席商务官的埃米尔·迈克尔给麦克甘的电子邮件摘录

据国际调查记者联盟统计，在 2014-2016 年，Uber 高管与公职人员举行了 100 多次会面，其中包括与欧盟委员会代表的 12 次会议，这些会议还没有公开披露。

图源：Uber Files

为了克服全球化的障碍，Uber 仅在 2016 年，就提出了 9000 万美元的全球预算。

而这些钱中的一部分，被用来为政府官员提供优步乘车折扣、“ 超高级 ” 午餐、工作建议、免费政治竞选工作、竞选捐款以及其他礼物和福利。

这实际上是某种变相行贿。

当然，搞定权利的中心只 Uber 成功的一方面。

他们还搞定了媒体的中心。

被媒体控制与控制媒体

在Uber面向德国的市场扩张进程中，他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游说方式：

给难民找工作。

当时的德国，正在德国总理默克尔的决策下，大量接收难民，这些从叙利亚逃过来的难民，没有工作维持生计。

Uber想借 “ 给数十万难民提供工作机会 ”的策略，赢得默克尔的好感。

于是他们计划去找德国很受欢迎的一个报纸品牌《 图片报 》寻求帮助。

“ 《 图片 》是完成这项工作并与默克尔联系的最佳途径 ”，Uber 的员工在邮件中写到。

这个看起来有点离谱的 “ 给难民找工作 ” 的计划并没有实际实施。

但，Uber 还是邀请了《 图片报 》的母公司阿克塞尔·斯普林格集团对 Uber 进行了 500 万美元的战略投资，这家集团，是欧洲最大的电子出版公司之一。

除此之外，Uber 还接受了印度 “ 时报集团 ” 的投资、英国《 每日邮报 》所有者的投资、欧洲最大商业广播集团创始人的投资、法国《 回声报 》母公司 CEO 的投资。

看上去，被媒体不停战投的 Uber 仿佛在被媒体控制，而实际上，Uber 通过这种利益绑定，某种程度上的控制了媒体。

Uber 高管说：

“ 我们并不真的需要钱，我们要的是最高级别的政治访问和影响力。”

上了船，就是一家人了，都是兄弟。

游说政府、投靠媒体和媒体背后的国家级富豪，都是Uber将业务合法化、正当化的策略。

但，这还不够。

作为炮灰的司机

Uber 的业务，不仅有面向政府的合法合规问题，还涉及到抢了出租车群体工作的问题。

很多国家的出租车司机，开始向 Uber 发起了反抗，他们示威游行，他们向 Uber 司机施加暴力。

2016 年，巴黎的出租车司机正在游行，他们砸 Uber 司机的车并且丢鸡蛋图源：华盛顿邮报

如果你是 Uber 的管理者，你会怎么办？

Uber 当时的管理层，会把 Uber 司机被打、车被砸等新闻非常详尽的发给媒体，希望寻求大量的报道。

司机遭受暴力，成为了一种舆论工具，他能给出租车群体带来负面影响。

司机被打的越惨，越能赢得监管机构和民众的同情。

更重要的是，他能给政客们施压。

Uber 当时的CEO卡兰尼克甚至还提议，让 Uber 的司机也去搞抗议游行，去搞静坐抗议。

“ 暴力保证成功，我认为这是值得的。” 卡兰尼克在与高管沟通时写道 图源：华盛顿邮报

总之，越乱越好。

无论出租车司机还是 Uber 司机，都是公民，手里都是选票。

他们在通过这种矛盾，向政客们施压，寻求更快的折中政策的推进。

当然，把司机当成炮灰，是各种维度上的，他们还拿 Uber 的司机作为逃税的挡箭牌。

Uber构建了一个优秀的避税政策，来自全世界的订单，最终都支付给了荷兰的一家公司。

这家荷兰公司会把车费中的一部分支付给司机，剩下的支付给他们位于百慕大的公司。

因为名义上，他们把 Uber 包装成了一个专利技术公司，荷兰公司的收入，都是因为百慕大公司的专利授权。

而百慕大，是有企业税豁免的。

当然，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操作，很多跨国互联网科技巨头都会这么干。

但，专属于Uber的操作随之而来了。

为了防止各地的当地政府找税务相关的麻烦，他们主动出击，采取了一项策略：

帮当地政府向司机征税。

Uber 高管曾在备忘录中描述相关信息：

“ 我们会见了拉各斯的税务机关，他们称赞我们在确保司机税收合规方面所做的努力，并将他们的重点从优步的逃税转移到共同努力确保司机合规 ”

总之，Uber 不想交税，但是为了掩人耳目，把司机推到前台：

监督司机交满。

至于什么先靠补贴搞得出租车司机被迫转行开 Uber，然后再提高佣金噶司机韭菜这种操作，都已经算是常规操作了。

他们会让司机 “ 刚刚好能糊口 ”，他们连时薪 1.4 美元都达不到。而且这些放弃了之前工作来开滴滴的人，也没办法离开滴滴，因为离开意味着失业。

Uber 在利益面前对司机有多冷血呢？

在南非，他们故意取消了线上付款。

南非是世界出名的暴力之都，暴力犯罪经常出现，让司机收现金，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，因为司机被打劫的概率很高。

但，Uber 还是坚持在该地区以现金支付。

因为南非的信用卡以及线上支付不发达，普及率很低，他们发现，现金支付相较于其他支付方式，可以将乘车量提高：30% 。

图源：华盛顿邮报

也就是说，在司机安全和多赚点钱之间，Uber选择了后者。

由于 Uber 有上述各种各样的离谱稀碎操作，所以为了防止各地政府的突击审查，他们开发了一款 “ 神奇开关 ”。

神奇开关

2015 年 4 月，当局突袭了 Uber 在阿姆斯特丹办事处，随后，那里的电脑屏幕神秘地一片空白。

这全仰仗 “ 神奇开关 ”。

这款开关的神奇之处在于，它能一键切断地方办公室与总部数据库之间的访问，让来突击检查的当地政府机构，获取不到任何的有效信息。

与此配套的，还有他们给员工配发的 “ 突袭手册 ”，上面有完备的关于 “ 如何应对突袭 ” 的教程。

根据曝光文件的报道，Uber 两年内在 6 个国家启用了 10 余次这个开关来规避审查。

对于这个开关，Uber 员工有个调侃，说这个剧本很好用，每次都是这个剧本。

唯一的困难在于，每次都要表现出非常惊讶，假装不知道为什么电脑出了问题。

写在最后

关于这些报道，Uber 方面指出：

上面提到的Uber，是过去的Uber，现在的Uber，是崭新的Uber。

当年以“野蛮”著称的创始人兼CEO卡兰尼克也已经卸任。

总的来讲就是，现在的Uber，已经变成了儒雅随和。

他们改变了世界，他们颠覆了传统出租车行业，他们成为行业中全球的头把交椅。

他们，也将迎来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经营盈利。

回头看看过去的所作所为。。。

这一切，值得吗？

参考文献：

华盛顿邮报、卫报、国际调查记者联盟关于 “ Uber Files ” 的一些列报道

封面图源：

国际调查记者联盟

撰文：大饼

编辑：大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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